生烟

【莫强求】身于此处11

*fate pa，本章是公公和儿媳妇的对决……

他一个人走到田野间。第二次氦闪也已止息，暗淡的红巨星衬在流浪的地球后方，沉沦为无人在意的背景色。深绿色的稻田上方悬浮着无数明亮的圆球，从远处望来好似正月的元宵灯会，又像是硕大的萤火。那便是从行星发动机尾焰处“借”来的能量，以人造太阳的形式维持着生物圈的能量循环。

所有人都在尽力掩饰疲惫，但刘培强能察觉到抑制力的窘迫：以人类之躯追赶量子计算机速度的Caster，冒着被气化的风险向他们提供庇护所的Rider，以及与他人分享灵基以节省魔力的Ruler……只有他拿着MOSS供给的魔力无所事事。

人造太阳产生了相当可观的热能，刘培强呆了一会就开始出汗。他往森林区域躲了躲，繁密绿荫下的土地上覆盖着渺小又顽强的苔藓类植物，茸茸得像一块巨大的毛毯。

太空生物圈一号实验基地与领航员空间站严格不碰面。每当空间站的最外环自地球的圆周下升起，生物圈便会躲进更深的阴影之中。也许御主和从者之间真有什么奇妙的感应，在这远离了现代科技的天舟之上，明明有刘启和诸多同伴在侧，他却仿佛与世隔绝般感到了孤独。

他试图打开剩下两枚莫比乌斯环，但离开数字空间它们立刻被层层加密，还没掰断就开始报错。他叹了口气，又把环放回口袋，蹲下身去摆弄无辜生长着的苔藓植物。

MOSS，你现在在做什么？他在心里想着，随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统筹全球发动机网络，维持数字空间运行，探查宇宙中可能存在的威胁……怎么看都是个矜矜业业的劳碌AI。

然而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一股热流自左侧胸腔灵核所在的位置向外流淌，很快他的四肢都变得暖洋洋，就好像MOSS在地球的另一边给他回答：

MOSS在想您，刘培强中校。

第二天生物圈要依照计划前去发动机尾焰借能量，出于安全考虑，刘培强需暂时脱离生物圈，在宇宙里游荡一会——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通过袭击领航员空间站来分散MOSS的注意力。空间站的主控室算得上是MOSS的心脏所在，这里曾被刘培强烧毁过一次，但人类重建了它。

观察一切、演算一切。锚定的过去和无限的未来以光的形式交汇于此。无数的分支被择取、修剪，只保留成功率最高的那一根主干，此即名为地球的行星的驾驶舱。

他干脆将自己灵子化，幽灵一样在地球边漂浮，体验一把我不去就山山来就我。没过多久，领航员空间站自地球的另一边升起，无声地掠过南极洲上空，向着刘培强所在的方向飞来。

领航员大多数时间都在休眠。空间站运行一切正常，没有人出现被太阳风造成的电路损坏强制唤醒的情况，说明MOSS对第二次氦闪早有预知并且优先保护了空间站。他自舷窗外眼见一台分机像查寝般自一个个休眠舱上方路过，心想MOSS要是宿管的话，自己就是最让它头疼的那批学员。

他看得出神，却也不至于在四周有其他从者靠近时毫无察觉。他在Caster显现的瞬间瞄准了灵核所在，无人机干扰枪在生前依靠电磁力驱动，英灵化之后同时具备了灵子干扰能力，一发足够让一个普通灵基的从者失去行动能力。

“是我。”马兆视直指心脏的干扰枪如无物，步履不停地向他走来。

“Caster，是出什么事了？”刘培强稍稍放下了干扰枪。

“还没有，但是很快。”

“啥？”刘培强看了一眼身边的空间站，而生物圈此刻已经潜入地球的阴影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他不知道危机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被马兆预知的。

“他们没有去借能量，而是选在今天与Beast决战。”马兆看了一眼手表，“四分二十五秒之后他们遭到发动机火焰攻击的消息会传到你这里，拜托你去袭击空间站主控室，让MOSS的大部分机能停摆，为在数字空间内进行宝具展开争取时间。”

兵贵神速。第三次氦闪遥不可期，拖得越久MOSS修复的节点越多，胜率也就越渺茫。

“为什么由你来告诉我？”刘培强警惕道。他们的视野里看不到生物圈，如果这样一条求救信号传来，他是真的会上总控室和MOSS决战的，“如果今天真是决战之日，你应该在场支援，而不是把计划告诉我。”

“我在生物圈外才能正常提供支援。”马兆说道，“刘培强，你觉得数字世界怎么样？不是由虚拟舱接入的人类意识存在的空间，而是图恒宇和图丫丫生活的世界。你觉得它怎么样？”

他说这话时神态和气质与平日大相径庭，曾经刘培强以为这个男人同MOSS一样对纷扰的世界只是冷眼相观，除了简洁的公式和精巧的代码再没有他关心的事。但新世界的话题像往他的眼睛里投了一簇火，冷硬的金属受热熔化，化为闪闪发光的流体。

是了，马兆从不称呼虚拟舱为“世界”，而只称其为“空间”：在他的眼里，只有数字生命生活其中的才是真正的『新世界』。

面对这样的眼神，刘培强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出一个慎重的回答。他回想起那间没有温度的房间，最终说道：“……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可惜。”

与无底线满足人类需求和提供感官刺激的虚拟舱相比，图家父女的房间无疑要严谨许多。如果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它确实有可能发展成庞大的新世界。很可惜，以当时的地球环境，任何一个清醒的领导者都不可能容许这样一个部分人在数字世界得到永生的项目继续运行，不然太阳还没有氦闪人类文明就会因内战而崩溃。

“冠位归还展开的宝具破坏了MOSS 93%的算力网络，它通过启用备份紧急恢复了40%，在遭遇第二次氦闪造成的太阳风袭击后，可调用的节点不足1/4。已知运行数字生命时占用的内存约为虚拟舱的二十万倍，而Ruler的灵基是在北极点被太阳军施以冰刑的五千名流浪地球派牺牲者的聚合物——如果她进入数字世界，会发生什么？”

答案是这般显而易见：“……MOSS会死机。”

刘培强冷汗都下来了。死机尚且是委婉的说法，过载烧毁核心节点可不是重启能解决的。有那么一瞬间情感完全压倒了理智，使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失去MOSS的恐惧鲜明地灼烧着他的神经：“仅仅是死机没有意义。”

郝晓晞应该进入的是数字空间而不是数字世界。数字世界里只有图恒宇和图丫丫两人，在接入人类意识的空间内部展开宝具才能唤醒沉睡中的人类精神。

“李一一是御主，他身上有令咒。”像是知道刘培强在想什么一样，马兆提醒道，“他和刘启会在合适的时间进入数字空间，刘启负责散布我写的病毒，李一一消耗令咒将从者强行唤回御主身边。”

MOSS从来没有直接攻击过数字空间中的人类意识。也许是制造虚拟舱的人写入了保障人权的基本代码，也许是以前没有出现过需要MOSS采取致命性措施的人。但总之，李一一具有接入数字空间的权限。他可以等待MOSS死机的瞬间，在郝晓晞的灵基被彻底删除之前用令咒将其召回数字空间，在内部展开对人宝具。

“还有一个问题。”刘培强感到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他几乎对最后一丝可能不抱期望了，“他们怎么知道数字世界的具体位置？”

不似对所有持有虚拟舱的人开放的数字空间，数字世界的存在一直是不宣的隐秘。除了自己和马兆应该没有人……

马兆脸上扯出一个微笑：“巧合。前几天我刚当了一回人类叛徒，现在MOSS还欠我一个数字世界的门牌号。”

他将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领航员空间站：“MOSS，到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替我开门。”

“MOSS，不许开门！”刘培强赶忙抬高了枪，威胁性地握紧了扳机：“它现在只是一把灵子干扰枪，Caster。你不给出合理的解释，我会换子弹。”

马兆冷冷地看着抵在胸口的武器：“Archer，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是人理的英雄，还是兽召唤的从者？”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刘培强冷笑一声，“我归还冠位展开宝具之后，是你帮MOSS恢复的备份吧？如果你不这么做，兽就已经被讨伐了，不必到如今再来质问我的立场。”

“你真是……”马兆忽然长舒出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人类所具有的全部美德都能在你身上得到体现，难怪MOSS会喜欢你。”

“不要在这时候给人戴高帽……等等你说什么？？”

MOSS还没死机，刘培强就要先被马兆轻描淡写说出的信息吓宕机了。

“21世纪初，人工智能刚刚在棋类领域展露头角之时，人们发现AI的思维定势与人类棋手截然不同。它们不倾向于选择保守的路数，对人类来说惊险万分的丝上博弈在步履轻盈的电子幽灵看来和平地行步一样简单。”

“你到底想说什么？”

“数字空间的自扫描不是针对入侵的从者的，是MOSS在检查自己的灵基组成，确保自己会被抑制力识别为兽又不至于瞬间毁灭全人类。作为证据，它的对人类技能，即兽之权能一直维持在最低等级。灵基中兽的比例就是MOSS行走的‘钢丝’——这么说能明白吗？”

“明白了。”刘培强收回枪，“意思就是它一直在演我们，你直说不就行了。”

TBC

MOSS：被喜欢缝合的英灵座气晕.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