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

【莫强求】身于此处8

*fate pa

“你对‘希望’的定义是什么？”这是他第一次从MOSS这里听到如此人性化的表达。超级人工智能经历了连创造躯壳的学者都没能想象到的进化，它理解的概念性名词肯定和人类有很大不同。

“人类对低概率事件的发生倾注的非理性热情。”MOSS冷冰冰地答道。

“——你刚刚还说也想选择希望！”

MOSS转了转头，似乎在对他的话语表达困惑：“您听错了，刘培强中校。”

“我听错了？”要不是近记忆如此清晰，他差一点就要相信MOSS的睁眼瞎话了。科学家已经无数次证明了人类记忆的不可靠性，但也不是让人工智能这般戏弄的，“你……这，糊弄得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

MOSS又下降了几公分，几乎是要和他面对面贴在一起了。雷达组一刻不停地记录着，像是在反复确认此刻印着自己模样的他的眼睛。

锚点设置完成，迭代开始。

“抱歉。刘培强中校。”

图丫丫说过一会儿MOSS会向他道歉，但他没想到是以这样轻柔得仿佛又是一次“他听错了”的音量。刘培强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因为空间站突然被红色的警报灯照亮。重力系统发生故障，他和MOSS一同被离心力压在地板上，线路断裂产生的电火花倾泻而下，像是从大动脉里喷涌而出的血液。

这里不是真正的空间站，只是由他的宝具复现的固有结界。如果他没有出现问题，那只可能是MOSS出了问题。数字世界由严格的运算束缚，确保物理规律与现实完全一致。空间站通过旋转产生的离心加速度模拟重力加速度，但如今计算出现了瑕疵，20个G以上的压力几乎要将他的胸腔压扁。

“MOSS？MOSS你在哪里？”他怀抱着天花板上被离心力甩下来的白色机体，一瞬间无法言说的恐惧摄住了他的心脏。

红色的眼睛褪去了色彩，就好像他此刻正抱着MOSS的尸体。

北极点。

隔离计划被废止之后没几天，智能机械库就被迫不及待的人类搬空了。配备建材打印功能的多功能全地形智能运输平台，代替人类进行危险作业的门框机器人，以及统御一切的550W早已从监狱中重返自由。但此刻封存库的门锁被从内部暴力破坏，一个血肉之躯组成、需要穿戴地表服才能在陆上生存的人类走了出来。

李一一仰头，看到了北极点上空令人目眩神迷的彩色光幕。

第一次氦闪之后，随着重元素在太阳中心的反复聚集，太阳氦闪将在一段时间内反复发生。但这一段时间是相对于恒星演化来说的，对人类历史则太过漫长。除了暴走的人工智能，没有人知道第二次氦闪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地球已经飞出去太远，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太阳风对地球上的电子设备产生大规模影响，也是人类最后的机会。

“全球大约有三分之一的虚拟舱遭到了破坏。”一个声音温和的女人走到他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被极光照耀着的冰天雪地里，如玉的面庞若是被前太阳时代的人见了必然要惊呼一声蕊宫仙子，“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李一一从她坚定的目光中获得了力量，也跟着点了点头：“极光行动开始。”

月球坠落危机过后，联合政府启动了隔离计划，将除了领航员空间站MOSS系统以外的人工智能封存于北极隔离计划智能机械库，那发生在人类空前团结的一段历史上。基于这一确定事实，如果他能重新唤醒人类的互助与团结，便有机会反转封存库的内在意识与外在意识，重新将扩张的文明之癌关入兽笼。

以死去的恒星最后的吐息为信号，固结的氮氧短暂地恢复成气态，北极上空会形成绚丽的极光幕。行动开始前他都必须待在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封存库中——无孔不入的电子幽灵能根据硬件设备实时生成底层操作系统，这对几乎是泡在电脑边上长大的李一一来说是巨大的挑战。还好他在北极召唤的从者最懂得如何安抚他焦躁的情绪，而第二次氦闪到来得也非常快：一切似乎都站在人类文明的这一边。

“谨慎行事。”郝晓晞说道。

刘培强从数字世界掉出来时发现地下城乱成了一锅粥。无数人被从虚拟舱中强制唤醒，而智能系统只是反反复复地提示受第二次氦闪造成的太阳风暴影响，数字空间将进行维护，具体开放时间未知。由于冰层受热不均，地下城的维生系统也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往日里结实的天顶此刻显得摇摇欲坠。

“MOSS你在哪里？立刻扫描岩层，寻找结构稳定的区域，引导地下城居民逃生！”刘培强在拥挤的人流中穿梭，四周的电子屏无一例外都被噪点占据，他不得不再次灵子化（好在这时候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周围突然少了个人）向着地下城中心疾行而去。就在他即将抵达信息交汇的城市智能中枢时，坍塌的岩层从灵子态的躯体间穿过，将地下城中唯一一台550W所在的中央控制室掩埋进了废墟之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