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

【流花】太阳雨

*流水账短篇一发完。

他被大白痴暗算了。

整整一车篮球像兜不住的雨点倾泻在背，流川枫的理智也随之告竭。不主动惹是生非不代表他是一个没有脾气的圣人，冷静自律之类的美德被他装进球车，狠狠地往红毛猴子身上砸了个粉碎。

狐猴大战，殃及大猩猩。惨遭球车扣头的赤木刚宪忍无可忍，给了刚进篮球部就无法无天的新人一人一记爆栗。自然而然地，收拾场馆也落到了二人头上。闪耀新星和搅屎棍对视一眼，发出响亮的鼻音后相当有默契地双向奔赴——反方向。

前几天樱木花道为了讨好赤木放他入部，将场馆的篮球擦得锃亮，恨不得连表面的凸起都给它抹平，现在他们就要将这些在打闹中滚得到处都是的球捡回球车。对精力旺盛的高中生来说这不该是什么难事，但眸光犀利的经理将篮球点了两遍，答案还是少了一只。

“难道滚到外面去了？”彩子若有所思地往入口看去，闹剧发生时有几个女生站在这里。看她们在流川枫得分时尖叫的模样，应该不会放过把球递给他的机会。

“可恶，居然害本天才浪费时间在这里找球……”樱木花道在远处絮絮叨叨，红发在球场对面依然飞扬跋扈地往他视野里挤。流川枫被这颜色晃得心烦，干脆跑上二楼看看球有没有落在这里。学校篮球场不设观众席，自然也没有卡座位下的可能。他凭借身高一眼看到了扶栏尽头的篮球，和樱木花道发色如出一辙的艳丽橙红上突兀地染上一块黑色，走近几步就发现是大白痴歪歪扭扭的签名。

单纯如流川枫自然不知道樱木花道将名字写在篮球上以防“做好事不留名”的小心思。伸出手去将球拍起来的功夫，窗外明亮的云层终于再含不住饱和的水汽，于傍晚的神奈川降下一阵太阳雨。

俯身的瞬间有微风拂过。潮湿的鬓发因此晃下水珠，像雨中的柳丝。被樱木打搅的训练不该让他出那么多汗，是雨吧。落在肩头的湿意让流川枫做出了这样有违常理的判断。他直起腰，看到了笼罩在金色雨幕中的城市。

平心而论，流川枫不能说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父母曾带他去过银座之类的繁华街区，美轮美奂的霓虹夜景没能在一心扑在篮球上的男孩脑海里停留一晚。前一秒还在湘北的体育馆弯腰捡球的他下一秒却置身热闹的大都市，即便如此流川枫也只是稍稍睁大眼睛，于是更多有关这里的信息连同热浪一起袭击了他的感官。雨丝轻盈，胜过树丛间悬挂的蛛网。世界上有几千种语言，他知道又听不懂的就只有英语。这些说着陌生词句的男男女女行走在流动的雨雾中，声音自玻璃幕墙上折返，一同前来的还有从高天坠入人间的明亮日光。

连雨水都是温热的。他抹了一把不知不觉间就被打湿的脸庞，水珠从睫毛尖滚落，像果实被摘下枝头。恍然间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片阴影落下，他伸出手，摸到了质感丝滑的防晒服。

“又在发呆吗狐狸？你行李呢？”能被大脑理解的语言就这样冲破所有繁杂，来到他身边。

樱木花道？

流川枫回过头去，他对即将出现在视野里的红色脑袋有了预判，没想到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拍在自己肩头的手。但红色并没有缺席，那只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简洁的指环，红色宝石在中央闪闪发光。

“别看了！不是你说要回日本办……再不抓紧赶不上飞机了！”那只手像被流川枫的目光电了一下，迅速移开的同时捞走了流川枫手里的篮球，“……这个球怎么回事？”

他显然看到了篮球上稚嫩的字迹，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这笑声有着踏空破云的穿透性，引得不少人回头。但对流川枫来说，令他惊诧的还是对方熟稔的动作。

如果是他认识的樱木花道，能做出的行为也就是大叫着冲来，手举得比摘香蕉的猴子还高，企图从自己手中把球拍走。这种看似凶狠的行径造不成任何威胁。但眼前这个人，捞球的动作流畅纯熟。篮球完美贴合手掌弧度，温顺得像母亲安抚下的婴儿。

不服输的流川，理所当然地将球抢了回来。

“……干嘛啊？”樱木花道没有笑够。手里的笑料唐突被抢，气得差点跳起来。但也正是这情绪转换让粗线条如他也感受到了不对劲，“狐狸，你是不是变矮了？”

视角变换，他终于将视线放在对方脸上。这无疑就是樱木花道的脸，却在保留了嚣张和傻气的基础上透出以往不曾见过的成熟。是身高的原因吗？流川枫想，樱木花道和成熟，他是低血糖了才会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吧。

“唔。想不明白……”樱木花道走得更近了些，像他初学篮球时采用的“以眼杀人”战术般盯紧了流川枫，企图看穿一切的不合理。就在他差点就要被羽扇般的睫毛戳出眼泪，还是高一的流川枫脸一红，手里的篮球下意识往越来越没有边界感的成年人脸上砸了过去。

“可恶，臭狐狸你……！”樱木花道抬手挡住篮球，待视野恢复时，夺路而逃的流川枫已经消失在了来往人流中。

“怎么了，大白痴。”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樱木花道瞬间傻眼。流川枫站在步行道对面，为了听清他的声音正将一只耳机捏在手里，一枚除了宝石颜色外一模一样的指环在他手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小狐狸。大狐狸。大狐狸。小狐狸……”樱木花道彻底被搞懵了，倒是流川枫快步穿过了马路。他的生活中除了樱木花道就是篮球，行李自然也十分简单，丝毫不影响迈动那双吸睛无数的漂亮长腿。流川枫看了一眼呆滞的樱木和他手上的篮球，神情微妙地变化了一瞬。

“是今天吗？”

流川枫闭了闭眼睛，伸手去拿那只数次易主的篮球，被樱木花道一把拍开：“不要。刚刚小狐狸用球砸我，你也别想拿到球。”

不能算是无端的迁怒呢。流川枫哑然失笑，他们就在这太阳雨下不顾脚下的行李也不理会周围的行人，玩起了幼稚的抢球游戏。你来我往僵持了十数回合后，球被流川从樱木手中拍落，融入了金黄的雨幕中。

“啊——都怪你，球不见了！”樱木花道气急败坏地拍了拍大腿，“这雨太邪门了，是不是狐狸你搞的鬼！”

“随你怎么说。”流川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率先以胜利者的姿势抽离战场。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指控一场太阳雨是狐狸作祟是什么意思啊？

“喂——流川——”

像是从梦中惊醒般，他睁开眼睛，从下着太阳雨的异国他乡回到湘北体育馆。近在咫尺的篮球不见了，被他扔在了偶然间重叠的另一个时空里。

他一睁眼，就看到樱木花道嚣张的飞机头停驻眼前：“刚刚一下子脸变得很白，现在又这么红……你这家伙，其实身体虚得很吧？”

“……大白痴。”流川枫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用实力击破谣言。他和樱木花道相看两厌，自然没能看到樱木花道额角滑落的一滴紧张的汗水。

他们最终也没能找到那个球，第二天流川枫买了个新篮球回来向队长请罪。再几天后，他在球场外见证了樱木花道第一次上篮成功。

再怎么说，学着打篮球的樱木花道也比见面时顺眼一些，会打篮球的樱木花道则更不讨厌一些。

湘北的篮球馆今天人山人海。他们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但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闪耀的男篮双子星将在今天回到母校湘北。

湘北已经成为全国闻名的篮球名校，体育馆也比他们上学时气派了许多倍，但两人的粉丝还是将篮球场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手上那是什么啊，对戒吗？”

“你不是篮球迷吧，他俩在美国结婚的事前段时间不是闹得风风雨雨……”

“我不是，但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是。”

看完部员的练习赛后樱木花道认真地给每一个粉丝签了名，爽朗笑声将场馆气氛进一步推向高潮，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流川枫向来不喜欢在同提高球技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因此当他起身往二楼走时樱木花道只当他像往常一样准备离场，不料他目标明确地走向扶梯，上了二楼，对着拐角处弯下身子，轻轻一捞。

“怎么了狐狸？”

“天天被你叫狐狸，我都快要学会幻术了。”

一个半旧的篮球凭空出现在流川枫手中，湿漉漉地沾满了雨水。表面歪歪扭扭写着的“樱木”二字，此刻正贴在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