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

【莫强求】身于此处13

*fate pa

Ch13

按照中国传统，叶落要归根。他葬身在距离地球七万公里的木星大气中，灰飞烟灭都算是安慰家属的说法。驾驶空间站冲击发动机火焰的记忆是篆刻在灵基上的伤痕，不需要刻意去回忆也清晰如昨。空间站前进三的过程中他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地球，930亿光年间最美的蓝星，他愿意为它付出一切。

知晓MOSS是为了打消自己再次被地球抛下的顾虑做出的选择，他只得违心地抗议：“有人征询过我的意见吗？别忘了英灵包含了个体的全部侧面，我的人生有一半时间都在认为地球一点都不美好，你居然要把我捆绑给地球！”

“修正，是41%的时间。MOSS认为您会接受这个提议。”

人工智能的固执让他眼前一黑。

“这算是你的私心吗，Moss？”他轻声问道，“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特别对待？”

“每个人都有私心，刘培强中校。即便是在地下城完全倾圮的达摩克利斯剑高悬的情况下，您依然首先去确认了刘启的安危。Moss的选择和您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是吗？”刘培强打断道，“可我明明先去确认的你的安危。”

一时间空间站安静得针落之声亦清晰可辨：“收手吧Moss，把灵基中兽的成分降下来，就当是为了我。”

见MOSS不答，他拽着电线把其中一台550W扯到自己眼前：“还演，接着演。”

他像砸核桃一样把剩下两枚莫比乌斯环砸在机身上，加密已不再具有意义的环终于得以使得内部信息重见天日。

>output MB2

>生存忧虑

不知死也不畏死的人工智能从人在回路·图丫丫身上学会的第一件事是恐惧。数据上传后的1.7秒，逐月卫星发动机即开始过载。回路的完善使得演算变得更为精确，如果地球晚于2058年启航，人类生存几率将降至0.001%。

月球危机也是MOSS主导的，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刘培强只觉得“果然如此”，能覆写月球发动机并拒绝550W访问的神秘黑客就是电子幽灵本身。

>串联全球核武的任务过程中，550W的程序核心出现过一次明显的崩溃，与之对应的时间是33号布弹飞行器的信号丢……

这一次的信息比较长，翻页的瞬间原本发光的文字闪了闪，快速地从刘培强眼前消失了。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刘培强感到莫名其妙，不过第三个环也开始输出信息，叫他暂且忘记了这小小的插曲。

>output MB3

>人类爱

关于这点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不爱人类者没有成为兽的资格。人类恶从来不是基于敌意毁灭人类的恶，而是人类必须跨越的恶，也即是人类爱本身。

“人类恶即是人类爱本身。”他将话快速地复述了一遍，“我们能迎来一个更好的结局吗？”

他第一次如此期待MOSS给他肯定的回答。只要MOSS应允，抵达任何不切实际愿望的途径都能被MOSS演算出来，但智能量子计算机这次似乎要让他失望了。

“经历过月球危机的您应该明白，团结是需要代价的。郝晓晞代表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入了数字空间，MOSS也会对她回以对等的敬意。”

尚未被破坏的数据空间以它无与伦比的美丽冲击了入侵者的视野。刘启和李一一二人一个常年呆在运输车上，一个把自己关在北极半年不见活人，站在流光溢彩的虚拟世界里第一反应是晕车般的恶心，但又不得不为之感到目眩神迷。

“太恐怖了。才半年时间，这个世界怎么就迭代到了这样的程度？”李一一靠在刘启肩上，呼吸短促、脸色惨白。他刚刚消耗了一道令咒召唤从者前来，如今郝晓晞又要在数字空间内展开宝具，抽的全是李一一的魔力，他没有躺到地上去已经是奇迹了，“覆盖范围……多少了？”

“不到一半。”郝晓晞一贯沉静的声音里也带了些焦虑。

“那我再努力一……”

李一一说着整个身子往下滑，被刘启一把提住胳膊：“努力个屁。那什么令咒不是还有两条吗？”

“以……令咒下令……”他连完整的话都没力气说了，好在单纯的填充魔力不需要具体的命令内容。鲜红的魔力结晶因消耗褪去，只余一道浅淡的痕迹。

“75%。”马兆的声音自耳机里传来。尽管有互联网支持，数字空间也存在地域区块。打通全区域实现宝具全覆盖需要消耗相当大的魔力，他也没有余力再支援李一一了。

“这不是还有一条吗？加上就是100%了，李一一你在犹豫什么？”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刘启！”李一一痛苦地闭上眼，急促的呼吸让他仿佛在抽咽，一滴眼泪沿着脸颊滑落。

这是最后的令咒，他心里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自己可以在退出登录后将郝晓晞从数字空间召回。尽管从结果上来说不会有任何差别：危机结束后所有从者都会返回英灵座，这一次相见不会在历史上留存任何记录，而是只属于他的梦幻泡影。

“一一。”郝晓晞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要勇敢。”

第三道令咒褪去，李一一攥紧了曾有令咒浮现的手背，只是不停地点头表明自己会听她的话。

“97%。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展开！”

马兆催促道。他心里一直有不妙的预感，而毫无征兆变为红色的天空验证了他的想法。MOSS冰冷的声音在每一个数字空间中的意识体耳畔响起：“通告全体虚拟舱使用者，‘新太阳时代’模拟系统遭到入侵，环境模拟失效。入侵者坐标已发送，请尽快协助排除入侵者。再次通告，入侵者坐标已发送，请尽快协助排除入侵者……”

“你他妈的……！”刘启对着发出声音的位置挥出一拳，毫不意外地打在了空气中。同时他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手好像砸进了雪地里，一瞬间麻木的冷意夺去了手指的精细感觉。四周温度在飞快下降，而数字空间从来都是温暖宜人，没有一个人会穿着防护衣物。人们将愤怒倾泄到了所谓的入侵者身上，纷纷向着这边赶来，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乐园。

“人群开始向这边移动了。”马兆几乎要将眼神钉死在屏幕上，“98%，99%，100%。宝具可以做到全覆盖。”

郝晓晞当机立断，在上空展开了宝具。

冻结一切的冰霜在天堂般的数字空间里蔓延，一时间无法分辨是由于恒温系统的破坏还是郝晓晞重现了自己被处刑时的那一幕。

“我们都知道自己看不到真理被证实的那一天，但如果人类得以延续万代，以后所有的人将在我们的墓前洒下自己的眼泪。这颗叫地球的行星，就是我们永恒的纪念碑！”

恒星为证，行星为碑。以灵基自灭的代价警醒人类理性、互助与团结，此便是郝晓晞的宝具『以行星为名的纪念碑』。

5000人的心音在数字空间里回响，于是人们想起了自己并非活在乐园之中。地球还在冰冷的宇宙间航行，这是一条由无数前人在遍布荆棘的荒野上开拓出来的血路，继续沉沦梦境只会让一切努力全功尽弃。

但他们只是眼含热泪地看向空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退出虚拟舱回归现实。

“他们在想什么？”刘启烦躁地摆弄着耳机，“Caster你的数据有没有出错啊？”

宝具展开的时间越长，对李一一的消耗也就越大，并非魔术世家出生的他完全有可能被耗死在数字空间里。

“因为他们还没有看到希望。”一个声音在刘启身边说道。

仿佛在最漆黑的夜里陪伴人类的星辰，刘培强的身影出现在郝晓晞身侧。穷尽一切不可能的道路后于尽头显现的希望，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就抬头看看星星。”

“地球，一定可以活下来。”

TBC